【耶律宗真/耶律洪基×赵祯】《画不成》(已完结)

  史盲本盲,时间线错乱,有改动,雷慎,ooc


  九月,辽使返程上京。

  诸使节述职毕,遂各自归府。耶律防受到耶律宗真传召,独自来到殿内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余晖穿过无数莲纹兽面的瓦当和斗拱,最终斜斜的落在长铺于桌案的一卷丝绢上,殿内却并没有几个宫人,太子耶律洪基站在皇帝的身畔,正为他垂手研墨。

  耶律防不敢怠慢,连忙趋步上前,将手中所捧的一只镂卷云纹的紫檀长匣,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


“好,朕懂得你辛苦了。”“嗒”的一声轻响。辽国的君主,耶律宗真终于抬起头来,放下笔,向耶律防挥了挥手,他已经病了很久,眉宇间颇有些疲态,“去吧。”

“是。”耶律防低下头,随即缓缓退了出来。

  这幅画能够画成,实在不怎么容易,在辽国使节动身前往南朝之前,皇帝便将他秘宣入内,赐以金钱,命自己私下将南朝君主的容貌画出,带回辽国。等耶律防走到阶下,风吹起了重重帘幕,在夕照檐荫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长叹,“未得其真……”


  耶律洪基不由沿着耶律宗真的目光,朝画上望去。画中之人安然端坐,着白罗中单、绛红纱大袖裳袍、皂色展脚幞头,修眉清眼,肌理润泽。看起来并不像是皇帝,反而更像是一位容仪温和的年轻文士。耶律宗真手握卷轴,凝神端详了片刻,复又低叹了一口气,默默将画掩上。

  画卷合拢的一刹那,宗真的指尖无意的拂过画中仁宗的唇畔,像是特意偷来了一寸缱绻光阴,旋即被就此封存。

“父皇说耶律防的画,并不像那位南朝陛下。”耶律宗真收起了画卷,无言的走向窗畔,他大半个身影都罩在银杏树的流金蓊郁里。盘绕在耶律洪基思绪里的疑惑更浓了,他不禁开口问道,“所以,父皇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南朝的陛下吗?”

“……不,我从未见过他。”

  耶律宗真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最后一缕烟紫色的晚霞顺着银杏无数织金蝴蝶似的柔软叶弧,长长的坠落在了他的掌纹之间,和他的声音一起坠落了,“但是我知道,这画上的人并不像他。”


  并不像么。

  与辽国上京隔着数千里之遥的南朝汴京究竟会有什么?洪基说不清。他在酒宴间听过使节在醉中所言的绚烂见闻,辽朝的宫中从来不缺少从北宋传来的诗画词赋。那些辞章中,有软绣长街,有金明桃花,有含章垂柳;有高唐云雾里多情的神女,有迢迢湘水中含愁的妃子。一山一水,似乎都会化作轻颦浅笑的美人。

  但是,它们无法引起洪基更多的欲望。毕竟,这些风雅的北宋物象,在辽朝的大多数人眼中,或许还不如宋朝每年向他们输纳过来的绢银岁币来的实在。

  想到这里,洪基甚至觉得有些想笑。但他忽然忆及耶律防呈上来的那幅画,那一瞥淡墨轻钩的眉眼,便又不怎么想笑了。他的心头蓦地涌上来一阵无法言明的冲动,父皇说那幅画“未以为真”,所以,究竟什么才是真的?这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应该亲自去看上一看。



  越明年,辽国复遣使往宋,入汴京贺正旦。


  在途中,洪基曾装作不经意的向贺正旦使提起宋朝的官家,在他认真询问了正旦贺所有的细节之后。

“那位官家,到时会坐在大庆殿的御座上,接受诸国使节的朝贺……届时太子不必觉得拘束,只须看臣行事即可。”贺正旦使以为洪基是担忧会被认出,便对着他耐心解释。

  

  辽使提前五日来到了汴京城。宋京的年节气息已经很浓了,坊巷门街,到处都弥漫着椒柏春梅,蜜煎胶饧的香气,珠翠盈市,宝光射目,凤箫玉漏,斗月销金。辽使下榻的都亭驿和热闹的烟火市井尚有些距离,喧阗的人间笑语亦时不时的随风飘送而来。

  而在大宋都城的最高最远处,正住着不可近窥逼视的天容御仪。



  五日后,正旦朝会,车驾坐大庆殿。

  万国冕旒,翠云仙掌,重阁飞檐,冠佩如雨。庭殿列法驾仪仗,介胄甲士严阵拱卫左右,教坊司数百歌人齐奏乾安乐、甘露乐,宝瑟珠响,声闻九天。洪基隐在诸辽国使节之间,顶莲叶状金冠,服赭紫窄袍,拱立殿下。直到听见内官拖着尖锐音调的宣诏,方跟随着大使与副使,缓步入内拜贺。

  他们走的并不快,雅乐歌吹回荡在耳畔,泠然铿然,将一颗心也带的鼓动起来。

  大庆殿内燃起无数金银交枝灯树,焚沉檀松柏之香,蜿蜒馥郁的翡色云烟连绵不绝的盘旋在雕梁玉砌和朱墀丹壁之间,将灯树庞然潋滟的流光渲染成了霞霭飞动的琉璃海波,无数锦衣华服的人影在其间迤逦穿行。洪基逐渐听不清自己的心跳,他随着使节们恭谨严肃的敬献节物,遵行汉仪拜礼,直至在凤炉香雾袅袅处,高卷的麒麟垂幕后传来清淡而并不分明的一声,“起。”

  想必这人便是南朝的官家了,洪基心中一动,一时疏忽,正要抬起头,又倏地被人牵住了衣袖,与此同时,阶前内官也忽然跟着喝了长长的一声,喝的殿中一震,“起,命赐——”

  数位辽国使臣遂称颂起身,领了官家赏赐,锦袄御香及金银器物等,旋即蹀躞退出大庆殿。转身离去时,眼角的余光却只来得及瞥见堆锦重帘下有一抹早春烟霞似的暖红衣裾,在氤氤氲氲的琼蕊宫香和线软花虚的氍毹绣毯间,像一缕逶迤淡雾,若隐若现。

  

  入朝进见已毕,应回到馆舍中,享用朝廷赐宴。

  出了东华门,洪基坐在马上,漫不经心的抬目望了望天色,之前他一直没有留意,原来今日的天气并不太好,暗云堆积,仿佛将要落雪了。 

“太子适才有些大意。”走上都亭桥后,辽大使才悄悄引马向洪基靠拢,在他身侧压低了声音。

  洪基正要回答,忽听得身后鞭蹄骤响伴随着急切呼唤,划破了原本静谧的长桥烟波,“使节请暂驻片刻!”

  洪基怔了一怔,又立即随辽使们停辔下马。匆匆前来的几人,为首的竟是服侍在仁宗近前的入内供奉官王昭明,辽使们都暗自吃了一惊。各自见过礼后,只见王昭明转向洪基,徐徐开口,“官家有令,宣使者入宫会面。”

“中贵人。”辽大使心中咯噔一响,转过脸看了看洪基,忍不住道,“此人是第一次入宋为使,年齿尚轻,资历也浅。不知所为何事,竟劳动官家之天听?”

“这……在下便不知了。”王昭明只是笑,温和的笑容点缀在那张同样温和的白润面孔上,令人观察不出一丝一毫的消息与瑕疵,“官家久居宫禁,想必只是请这位使节前去谈论北地的风土人情,并无其他。诸位使节勿忧,可回到驿馆,想必朝中的赐宴已经到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辽使也不得不允诺,只得先行一步,由王昭明带着耶律洪基,前往宋宫禁中。


  马蹄声错落踏过汴京的深冬时节,一路上,王昭明似乎怕洪基有所疑虑顾忌,便多次用言语宽解,洪基也顺着他坦然作答,其实他并不觉得多么忐忑,大概赵祯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因此,他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兴奋,他想到了被父皇握在手里的那幅画,以及在画中端凝安坐,眉眼宁静的人。

  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等到他们入了禁中,下马以后,王昭明便不再多言了。洪基看到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只有丝竹乐声不知从何处穿风度云,渺远而来,又深又长的朱红宫墙,墙上开出了几枝层枝峨峨,纤琼盈盈的鹅黄蜡梅。

  洪基蓦然忆起王昭明在桥上说,“官家久居宫禁。”

  久久的住在这样又深又长的宫闱当中,等到雪消融尽了,远处那望而不可折的梅花素靥,也就如此无声的凋落了。


  将洪基游离的迷思唤回来的,是王昭明立在重帘外,俯首道,“官家。”

  翠微殿。原来他不知不觉,竟已跟着王昭明走到了这里。


  有宝帘深挂,香细似愁。

  片刻,从闲垂的珠帷轻屏之后,传来了波痕清浅的一道声音,“都过来吧。”


  自此,年少的洪基便心甘情愿的踏进了那片轻烟般的冷香里。

  洪基看见,南朝的官家就站在殿中的几案之后,凝眸临帖,身着玄青的大袖常服,肩上披着一袭柔软委曳的银毫珠灰貂裘。他的手指纤长,握着一支同样纤长的宣州鹿笔,指骨与笔管厮磨之处,恍若有声,声若珐琅。

  赵祯搁笔,缓缓抬起头来,瞳似黛云生春,睫如兰烟葳蕤。

  他分明是含笑的,可在看见洪基的一刹那,忽地收敛起了笑意,一池静水,霜色欲凝,“辽太子,你好大的胆量啊。”

  洪基方才见他言辞清朗旷越,声色温柔宛转,却不曾想还有这样一番诘问。可他不觉得诧异,也不觉得惊怒,仿佛眼前这位素衣软云的官家,怎样问都是应该的。洪基遂不慌不忙的拱手应答,“陛下勿恼,洪基随使节来此,并无他意,无非是向往大宋风物,心之所向,故而有此无奈之举——”他话还没说完,蓦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赵祯摆了摆手,眉眼皆是微弯的,于是一池静水,烟月溶溶。

“太子勿忧。”他款款道,“宋与辽乃是一家,异日以盟好为念,以生灵是爱。太子来此,朕十分欣喜,又怎会有气恼之说,请入座吧。”

  赵祯的衣袖徐徐拂过案上天青瓷瓶中供的一枝鹅黄梅花,翠微殿里并无兰麝檀熏之气,洪基在入殿时嗅到的淡薄芬馥,想必便是从这枝梅花而来。

  那一丝幽冷缱绻的暗香,便这样吟吟绕绕、风露清愁的萦在袖底和指尖,明明浅的很,却再也散不去了。



  赵祯并没有留洪基说上很久的话,毕竟今日新春年节,他能抽出这些许空闲时光在翠微殿召见洪基,已是不易。末了,他特意赠给洪基其他丰厚节礼,又认真叮咛,另外赐御宴于都亭驿。洪基谢赠之后,宫人掌金莲灯,恭敬地将他引出了翠微殿。殿内只余珠幕垂影微晃,天人冷香岑岑,而这一切,已不再是洪基能够关心的事了。

  洪基甫一走下长阶,绕过池台宫阁,忽有清冷细雪纷扬而落,碎晶春霰,扑人眉目。

  不远处,有小小绯衣宫女颤巍巍攀上朱红宫墙,欲将枝头嫣黄梅花折下,墙内墙外,一片笑语。


  有一瞬间,洪基竟然想要扬声制止她们。他想,若是被折成了个春去梅花尽,何不怜惜眼前两三枝?

  幸好,纷飞的落雪融化在他的眉头,一点沁冷将他氲热的神思及时牵了回来。

  只有重重华殿麟楼,依旧伫立在落梅微风之中,兀自默默无声。



  大辽使臣在正旦朝贺结束之后,翌日前往大相国寺烧香,次日前往南御苑射弓。第四日,才入朝谢恩辞行。

  耶律洪基却坚持道,“你们先行启程吧,至于我自己,还想多留几日。”

“太子,这于理不合。”辽大使苦劝他,“南朝不是已经发现了您在使团之中了吗?如今您居然还要羁留汴京,且不论您是否安全。而且回辽路途遥远,若太子不能及时返回,臣等将如何向陛下交代?”

“上元节之后我就会离开了。”洪基一挥衣袖,示意他们噤声,他显得有些烦躁,“如果实在不放心,你们可以缓缓而行,不过几日而已,我追上你们绰绰有余。”  

  见苦劝不成,诸辽臣只好应允,并留下数名信得过的剽健武卫看护洪基安全。第二日,辽使忐忑的离开都亭驿,洪基则留在了汴京城中。


  汴京庆岁,爆竹腾红,盈耳千家箫鼓,月夕花朝,园林春暖,数不尽的繁华风流。连位于东都城中最高处的宋宫凤阁,每日亦有丝竹悠扬。一日,洪基走在街上,偶然听见身旁的闲人谈论,说如若不是年节时分,京城最高的禁宫楼上是断断不会有奏乐之声的。

  仿佛那楼中的光景,一直都是千秋月冷,瑶宫寒苦。


  而到了正月元夜,京中更是热闹,金吾不禁,玉漏难催,游人秾李,行歌落梅。天上一轮明月皎艳如银镜,人间则有千万花灯与之争辉。入夜,官家亲自登宣德楼,楼上设御座,华灯宝炬,月笼花景,霏霭流霞,宫乐浮映,远近接辉。楼下彩棚堆锦,香溢绣幕,又有两大排宽逾数十丈的雕云纹桌案,案上瓶插长春之蕊,鼎焚龙檀之烟,金盏琳琅如星,案旁侍卫林立,宫女捧银注子,注子里有宫造御酿,官家宣赐御酒,与民同乐。

  宣德楼前人潮如涌,星焰璀璨。洪基几近被淹没在喧闹之中,蛾儿雪柳,玉梅菩提,在眼底融化成一团轻软的白光,纷纷失却了声音,唯一清晰可闻的,只有胸腔里的心跳声,温柔跳动的声音,来来回回。


  同样清晰的,还有金杯之中盈盈流泻的葡萄醅,晃漾在杯底的淡绿,似美人多情眼波,凝碧含睇。

  他懒懒地将手中御酒金杯放回了宫人所捧的海棠式托盘上,宣德楼上云光遥遥,烂绮耀目,人影幢幢,什么也看不分明。身畔灯海如霞,鼓乐似雨。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这酒并不浓烈,洪基却有些薄醉,醉中又无端生出脉脉闲愁,只因他明知蓬山远矣,偏要远涉求之。

  不可求,是永远的不可求,更是永远的求不得。

  汉之广兮,不可求思。


  隔着翠尾宫扇,隔着轻薄如蝉翼的软烟罗幕,赵祯持杯欲饮的手指,突然微微一顿,他望着宣德楼下,长长的眨了一眨双眸。


  

  洪基只觉得意兴阑珊,他转过身去,想要离开这对他而言着实岑寂惆怅的汴梁上元灯夜,这时,衣摆却被人轻轻扯住了。

  他回过头,来人缬袍绶带,俨然是宋宫内侍装扮,那内侍手中正持着一枝横逸萧疏、暗香细流的宫黄蜡梅,层叠花瓣在滟滟灯火间晕出莹玉般的柔光。 

  人声暄暄,人潮来去,内侍将梅花递向洪基时,四下烟火盛放,珠帘牡丹,流光飞卷。百姓们纷纷向东天望去,欢歌笑语,山呼翻涌。因此,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官家遣内侍下宣德楼,向洪基御赐梅花之举。

  内侍笑吟吟的将宫梅送往洪基手中,又拱身而言,“官家赐梅于郎君,并另外有话嘱咐您,官家说:重云月暮,岁晚当归。”  


  彼时,有宫人侍立在赵祯左右,见赵祯舒广袖,手折梅花,命人赐出宣德楼,虽不知要赐予谁,却也掩口嗔道,“官家偏心,好花在前,却不记得我等。”

“怎会。”赵祯无奈的微笑起来,摇了摇头。宫人见状,便戏笑而上,纷纷将赵祯面前所供的梅花折去,簪于髻间,扣于襟旁,赵祯玉色微赧,任由她们将梅花各自分了,月华春灯,宣德楼上,一时间笑语绵绵。



  ——红妆春骑,踏月影、竿旗穿市。望不尽楼台歌舞,亭亭香尘莲步底。箫声断,约彩鸾归去,未怕金吾呵醉。甚辇路喧阗且止,听得念奴歌起。

  念奴歌起,等多时、春不归来,到春时欲睡。月露暗滴,梅梢鲛珠坠。想当日,翠微殿深,亲见霓裳,已是天上人间梦里。



  ……



  洪基将他束髻的乌木簪抽去,那一头春云莲波似的漆黑长发,便逶逶迤迤的落了下来,映的其人犹如暖玉。

  洪基无暇再将赵祯抱入床帐里去,只叫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承欢。有好几次,赵祯都情态不胜的要从他身上滑下去,然后又被洪基搂进怀里肆意爱抚顶磨。到最爽快处,赵祯时不时抬着眼尾剔他,一面勾着洪基的脖颈,堪称百般献媚。渐渐又被弄得有些呻吟之韵。声音很低,却长长的拐着好几个弯,不依不饶的缠在洪基耳里,似乎故意求着洪基来欺负他。


  眼角含春画不成。洪基俯在他耳畔,正想调笑他几句,原来大宋的官家竟是这番惹人疼惜的模样。怀中却骤然空了,只有冷香满抱。洪基遥目看去,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珠帷拂烟,宫梅生愁,赵祯正远远的坐在千里东京梦华中最高最深的楼阁上,他从满桌文卷案牍中抬起头,拢起袖来向洪基颔首微笑,向他温声叮嘱,“重云月暮,岁晚当归。”

“不,我是不会回去的!”洪基想几乎要朝赵祯怒吼出声来,可话到了唇畔,便再也喊不出来,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高阁云台间的赵祯,身影慢慢变淡,像花飘于水,随春远逝。远逝的春风把洪基推远了,他一个踉跄,狠狠地跌出了梦境。


  洪基陡然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刺的他眼睛一阵生疼。他动了动自己麻木的双腿,只觉胯间一片潮黏。


  而昨日上元夜的那枝梅花就凝立在他的床头,蜂黄偷晕,晓色攲鬓,旋移傍枕,仍有暗香冉冉。

  昔者,隋人赵师雄游罗浮山,傍晚饮于酒肆,有青衣美人,淡裾素服,趁月而来,与赵师雄共饮,二人交谈甚欢。师雄因醉而寐,但觉风寒相侵,久之东方已白,师雄醒转,却是身在梅花树之下。


  洪基伸出手,笼住了自己的眼睛,忽又觉有残醉扶头,他倚在枕上,沉沉的笑出声来,也不知是在笑梅花,还是在笑自己。

  就像是罗浮山上的那场梦,也不知是梅花神梦见了罗浮山,还是整座罗浮山,梦见了梅花神。




  重熙二十四年,辽兴宗耶律宗真崩殂。

  同年,辽太子耶律洪基继位,改元清宁,后世称辽道宗。


  宫人手执雀帚,正俯身为新帝整理书柜中的陈物。陈物中,有一镂卷云纹的紫檀长匣。宫人以为匣中乃是画轴,心想年深日久,匣中如有积尘,应当拂去。

  宫人小心翼翼的将紫檀匣揭开,倒是吃了一惊。匣中放的并不是什么画卷,而是干枯残败的梅枝,花瓣碎落,几近成灰。


  陛下为何留着这个?宫人心中疑惑,然而不敢多问,也不敢随意处置这枝干枯梅花,只得匆匆将匣子扣好,放回原处。


“这是朕画不成的花。”

  背后忽有声音传来,宫人被吓了一大跳,随即反应过来,竟是洪基驾临此地,便连忙敛袂施礼。

  洪基站在夕阳的斜晖当中,帘栊轻响,西天夕阳的余光顺着流金蓊郁的银杏树荫,纷纷扬扬的落了他一身。


  后来,他再也没有踏上宋国的土地。这终究是他永远都画不成的花,千笔万幅,不得其真。



  曾伴重云归晚月,犹倾绿醅泛梅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一片伤心,画不成。

   


 【end】


  本文中,我把仁宗的年龄设置成了二十出头,其实仁宗还比宗真大几岁,不过同人创作,允许合理虚构(心虚

  关于北朝南朝之分,辽国习惯自称北朝,称北宋为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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